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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赋状 唐 · 卢肇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八
右。臣闻神农立极。
先定乾坤。轩后统天。
始宏历象。盖以大圣有作。
而大法乃明。必自臣子之所为。
克成君父之至德。只如陈韶奏夏。
允谐圣帝之音。而伐鼓铿钟。
元在工人之手。业虽成于微贱。
事乃表于皇王。臣今所陈。
窃用此道。伏惟睿文明圣孝德皇帝陛下德迈伊妫。
道包覆载。垂衣而九有无外。
执契而万国来庭。日月贞明。
天地交泰。珍图瑞物。
允膺得一之符。伯益皋繇。
共佐千年之圣。臣实陋贱。
亦忝方州。而微臣始自知书。
志在稽古。或观天地之道。
得于经史之间。既察置圭。
亦闻测管。究黄钟于玉律。
窥碧落于璿枢。伏念司马迁则书载天官
张平子则仪钧地动。臣仰遵前哲。
辄揆圆虚。偶识海潮
深符易象。理皆摭实。
事尽揣摩。既当凤纪之朝。
愿陈蠡测之见。臣肇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臣又闻天垂象而六合成。道生一而三才具。
皆由日月运乎阴阳。是谓神明分乎昼夜。
伏知此道。尽在陛下睿鉴之中。
故不俟微臣因此别白。然自古以来。
莫不以地厚难测。日既入而人不见其行。
海大无涯。潮潜生而人不知其候。
上古圣人则之于八卦。学者演之成六家。
而有讲论未明。根本不图。
天垂大法。假乎微臣。
获在圣朝。彰此愚见。
臣门地衰薄。生长江湖。
志在为儒。弱不好弄。
研求近代寒苦。莫甚于斯。
臣伏念为业之初。家空四壁。
夜无脂烛。则爇薪苏。
晓恨顽冥。亦尝悬剌。
在名场则最为孤立。于多士则时负独知。
累窃皇恩。遽变白屋。
臣于会昌三年进士举。故山南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起擢臣为进士状头。
筮仕之初。故鄂岳节度使卢商中书出镇。
辟臣为从事。自后故江陵节度使赠太尉裴休
太原节度使左仆射卢简求。皆将相重臣。
知臣苦心。谓臣有立。
全无亲党。不能吹嘘。
悉赏微才。奏署门吏。
臣前年二月。蒙恩自潼关防禦判官秘书省著作郎
其年八月。又蒙恩。
仓部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去年五月
又蒙恩除歙州剌史。臣谨行陛下法令。
常惧𠌤违。理郡周星。
未有政绩。潜被百姓诣阙。
以臣粗能缉理。求欲留臣。
七月二十二日敕。又蒙圣恩赐臣金紫。
臣素无强近之援。不异草泽之人。
宠光。及此叨忝。
臣不以平生志业。上奏于宸慈。
实惧犬马之微。忽先于沟壑。
则臣积年无所阐扬。非唯自负片心。
实亦上辜圣代。是敢窃以所撰前件潮赋并图进上。
臣为此赋以二十馀年。前后详参。
实符象数。愿潢污之水。
辄赴溟渤之流。而雕虫所为。
刻鹄难肖。尘冒天听。
罪当鼎镬。今差军事押衙卢师。
洎随状奉进。上渎宸严。
敢期睿览。臣肇无任惶惧战越屏营之至。
谨录奏以闻。伏俟诛责。
咸平观音禅院碑铭咸平六年六月 吴越至宋初 · 钱俨
 出处:全宋文卷六○
天下之名郡言姑苏,古来之名僧言支遁
以名郡之地,有名僧之踪,复表伽蓝,绰为胜概。
至于传法,不泯真风,则纪之以文,信无愧矣。
苏州观音禅院,即东晋支公道林所建支硎寺也。
伊昔二众同居,舍宇尤广。
其山有支公马迹及所居石室存焉。
唐景龙中,诏更名报恩
及瑞陵初圮海内精宇,人祇号咽,兹寺在圮例。
献文缵嗣,佛日再中,旃檀之林,枯荑毕秀。
太原卢公简求方牧是邦,与僧清贽相善,乃劝舍俸钱,复新缔架。
大中五年僧洪宪主之,宪即豫章希运禅师之法嗣也。
咸通甲申岁至于乾德甲子岁,凡百馀年,陵谷迭迁,香华中辍。
其年二月,有永嘉禅学沙门文谦尝驻钖姑苏永光兰若,颇以佛事结诸众缘。
寻诣天台大寂韶公禅师之法席,愿齿入室之列。
大寂示之曰:「汝虽越人,非越地可居,其当化人于吴地耳」。
于是遂如大寂之教,复来茂苑
僧正安公以报恩旧地,辟而住持,是为今观音禅院矣。
复有本郡都知兵马使赵承遇及司理判官张仁某等,同经度之,获石铭于殿基,承遇以下名氏,皆如铭之所记,盖宿缘符契也。
未几,谦师徙居上方,所度弟子三十馀人。
今之恩公上人盖白眉也,亦礼大寂,得其宗旨。
退而阐法席于先师之精庐,昭善继也。
恩公苦行有闻,玄谈尤峻,适居放鹤之地,雅契安禅之怀。
早岁师尝入京师,时愚方预常参,一得相面。
今师沿前会之邂逅,疏本寺之寅缘,欲愚为文,以纪其事。
愚以向之所言信无愧者,乃纪而铭之云。
大宋咸平六年六月忠果雄勇功臣金州管内观察使、判和州军州事、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城郡开国公食邑六千户、实食封一千一百户钱俨撰。
按:《吴都文粹》卷八。又见《吴都法乘》卷一○,《吴郡志》卷三二,《姑苏志》卷二九,道光《苏州府志》卷四一等。
杭州盐官海昌院禅门大师塔碑 唐 · 卢简求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三十三
若大师示灭之四月院主僧法昕萃诸门人。
授简于简求曰。若之师深索禅悦。
为本宗之门人。前时来谒我师。
一言有得。今将以是月十七日
谨护法器。藏于灵龛。
纪徽烈于乐石者。非子而谁欤。
简求于义谛无文字之解。辞不得已。
乃粗举其要以备用焉。师讳齐安
知者谓帝系之英。高门之出。
先人因难播越。故师生于海汀郡焉。
深避世荣。终秘族氏。
尊其雅尚。故亦不书。
在胎而梦日兆祥。既孕而神光下烛。
数岁。有异僧款门召见。
摩其顶曰。凤穴振仪。
龙宫藏宝。绍隆之业。
其在斯乎。及丱。
亟请出家。父母呵止之。
师曰。禄利之养。
止于亲尔。冥报之利。
不其远耶。圭组之荣。
止于家尔。济拔之利。
不其广耶。父母感悦而顺听。
遂依于本郡云宗禅师。虽勤劳谦默。
和光同尘。而萤月殊辉。
鸡鹤异态矣。当年受具。
乃诣南岳严律师。外检律仪。
内照实相。非修非證。
雅会真诠。后闻南康龚工大寂大师
随化度人。慈缘幽感。
裹足振锡。不日而至。
本师奇而悦之。乃以辨惠畅其指归。
俾于刹那而登妙觉。及大寂蜕去。
尽力送终。后游他方。
爰宏般若。且曰。
胎卵湿化。无非佛种。
行住坐卧。皆是道场
方便随迎。各安性类。
妙心法眼。其有限乎。
元和末。师春秋已逾七十。
而居于越萧山法乐寺。寺古制陋。
垣屋靡完。补坏扶倾。
不克晏坐。时昕于海昌放生池壖废地肇葺禅居焉。
修廊大殿。彩壁层甍。
罛罶自屏。鳞介咸若。
昕谦不自有。延请我师。
慕学之徒从而至者。日比百数。
迨今委化。年整二纪。
释子仰食。信士檀施。
粳稌糗饵。蔬果饴糖。
无精粗之分别。无凶札之隆杀。
星驰阜积。莫辨谁何。
非冥报胜因。何以臻此。
师不言寒暑。不下堂庑。
无留盼。无倾听。
如此者盖有年矣。每五日开法。
四座屏气。直心示体。
引经證心。法外无言。
叩之即应。不分迷悟。
矧胜负之机耶。不有定慧。
矧是非之相耶。与夫显神通而振道业者。
固相远也。而又法身魁岸。
相好庄严。眉毛绀垂。
颅骨圆耸。望之者如仰高华而揖沧溟。
曾不测乎高深者也。于戏。
德由天纵。为传教之法雄
道实生知。盖积习于圣位。
聆其风者皆曰不可思议。粤以会昌壬戌岁十二月二十一日
泊然宴寂。俄尔示灭。
先时而尽死。至是而精彩益振。
爰有清响扣户。祥光满室。
如环佩之铿鸣。剑戟之交射。
示现之相。岂由于我哉。
嗟乎。流禅河于法海。
宁有尽期。诠偫品于三乘。
同归圣果。今也徒瞻妙相。
永閟辉容。桥坏元津。
云霾瑞日。学徒信士。
哀可既乎。是用追采遗言。
重宣教旨。铭曰。
人心常灵。法證常明。
定慧一相。有无俱名。
于此有得。自师归寂
近取诸身。胡云不识。
五千尊经。何限奥义。
迷者见文。悟者见意。
见者无住。指即是处。
医病未除。徒劳回顾。
我行慈悲。示尔蚩蚩。
无凿高原。自有清池。
大师之言。一一真诠。
不疑不怖。同归善缘。
何叔京1167年6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昨承示及《遗说》后八篇,议论甚精,非浅陋所至。
或前儒所未发,多已附于解中。
其间尚有不能无疑者,复以求教,更望反复之,幸甚!
「巨室」之说亦已附入,可以补旧说之未备。
然废旧说而专主此意,则又似有牢笼驾御之心,非圣贤用处也。
麦丘邑人之语,亦陈天下之理以警其君耳。
孟子「闻诛一夫矣」之语,岂可谓胁其君哉?
引之欲證「得罪」二字出于人君之身有不正,而非巨室怨望之私也,莫亦无害于理否?
林少颖裴晋公「岂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哉,直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之语为證,亦甚善。
当时不能尽载,寻当添入,其意乃备耳。
「仁义」二字未尝相离。
今曰事亲以仁,守身以义,恐涉支离隔截,为病不细。
「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此言孝弟乃推行仁道之本,「仁」字则流通该贯,不专主于孝弟之一事也。
但推行之本自此始耳。
「为」字盖推行之意。
今以对「乃」字立文,恐未详有子之意也。
程子曰:「论行仁则以孝弟为,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此语甚尽。
「手舞足蹈」,所论得之
李说亦有不可废者,今注于其下,则理自明矣。
其间句意小有未安处,欲更定「跃如也」为「左右逢原」,「神明其德」为「从容中道」,如何?
乘舆济人之,与熹所闻于师者相表里,但不必言奸人。
圣贤所警,正为仁人君子豪釐之差尔,奸人则尚何哉?
诸若此类,稍加密察为佳。
「辟除」之「辟」,乃赵氏本,与上下文意正相发明,盖与舍车济人正相反也。
此段注释近略稍改,稍详于旧。
略云:「惠谓私恩小利,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焉。
惠而不知为政者,亦有仁心仁闻,而不能扩充以行先王之道云尔」。
又云:「十月成梁,盖时将寒冱,不可使民徒涉,又农功既毕,可以役民之时。
先王之政细大具举,而无事不合民心、顺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虽纤悉之间亦无遗恨如此,岂子产所及哉?
诸葛武侯之治蜀也,官府次舍、桥梁道路莫不缮理而民不告劳。
盖其言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其亦庶几知为政矣」。
又云:「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细大之务无不毕举,则惠之所及亦已广矣。
是其出入之际,虽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后为惠?
又况人民之众,亦安得人人而济之哉」?
「有故而去」,非大义所系,不必深为之
臣之去国,其故非一端。
如曰亲戚连坐,则先王之制,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亦岂有此事哉?
但昔者谏行言听,而今也有故而去,而君又加礼焉,则不得不为之服矣。
乐毅之去燕近之。
「非礼义之礼义」,所论善矣。
但以为其心皆在于异俗而邀名,则不必皆然。
盖有择焉不精,以为善而为之者,《知言》所谓「缘情立义,自以为由正大之德而不知觉」者也。
此句之失与论子产而指奸人相类。
孟子王驩而不与言固是,然朝廷之礼既然,则当是之时,虽不鄙之,亦不得与之言矣。
王驩事于出吊处已见之,此章之意则以朝廷之礼为重。
时事不同,理各有当。
圣贤之言无所苟也,岂为愧众人为已甚而始以是答之哉?
正所以明朝廷之礼而警众人之失也。
「象忧喜亦忧喜」,此义《集解》之说初若不明,及细玩之,则词不逮意之罪也。
今略改定云:「言舜喜象之来,非不知其将杀己,但舜之心见其忧则亦忧,见其喜则亦喜。
今见其喜而来,故亦为之喜。
盖虽明知彼之将杀己,而自我观之,则吾弟耳,兄弟之爱终岂能忘也哉?
或曰(云云,)愚闻之师曰:『兄弟之亲,天理人伦,盖有本然之爱矣。
虽有不令之人傲狠斗阋于其间,而亲爱之本心则有不可得而磨灭者。
惟圣人尽性,故能全体此理,虽遭横逆之变,几杀其身,而此心湛然,不少摇动』。
伊川先生所谓(云云,)正谓此耳。
或者之云固善,然恐非所以语圣人之心也」。
如此言之,莫稍尽否?
「罔」训蒙蔽,「得之方」训术数,恐未是。
罔以非其道者,独非术数耶?
盖爱兄放鱼,欺以其方也。
市有虎,曾参杀人,罔以非其道也(井有仁焉亦是。)
君子不逆诈,故可欺。
然烛理明,故彼以无是道之语来,则岂得而蒙蔽哉?
「艾」读为「乂」,《说文》云:「芟草也,从㇒󱇿」。
左「㇒」右「󱇿」,芟草之状,故六书为指事之属。
「自艾」「淑艾」,皆有斩绝自新之意。
「惩乂」「创乂」,亦取诸此,不得复引彼为释也。
金声玉振之说未安。
金声,博学之事;
玉振,则反约矣。
反约者,不见始终之异,而始终之理具焉。
如射毕而观破的之矢,不见其巧力而巧力皆可见,故下文又以射譬之。
若以金声始隆终杀兼举博约之事,则玉振无所用矣。
愚意如此,亦恐未尽,俟更思之。
「尚友」章所谓「口道先王语而行如市人」者,恐非孟子尚友之所取。
以论其世者,正欲知其言行之曲折精微耳(兼两意说不得。)
「桐梓」之说甚善,但不必分身心为两节。
又以木根为譬,似太拘滞。
盖言身则心具焉,「壹是皆以脩身为本」是已。
今但云以理义养其心,则德尊而身安矣,意亦自见。
「狼疾」之训甚善,然古字多通用,不必言误也。
如《孟子》中「由」「犹」二字常互用之。
「天爵」二说,其一极善,其一未安,亦由《集解》之说自不明白,有以致疑。
今改其答辞曰:「亦观其心之所存者如何耳。
若假仁要利之心不去,则夫不舍其天爵者,亦将以固其所得之人爵而已。
是或可以幸而不至于亡,然根于鄙吝之私,是岂可以入尧舜之道哉?
必也真知固有之可贵,而寖忘其平日假仁要利之私,则庶乎其可矣」。
大抵假仁与利仁不同,须晓析不差,然后可耳(《易传》论圣人之公、后王之私亦是此意。见《比》卦彖辞注中。)
「乡道」、「志仁」不可分为二事。
《中庸》曰「修道以仁」,孟子言「不志于仁」,所以释上文不乡道之实也。
又云:「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亦言志仁之为当道尔。
「舍生取义」,诸先生说已尽之矣。
义重于生,不假言也。
「夜气」以为休息之时则可,以为寂然未发之时则恐未安。
魂交而梦,百感纷纭,安得为未发?
而未发者又岂专在梦寐间耶?
赤子之心程子犹以为发而未远乎中,然则夜气特可以言「复而见天地心」之气象耳。
若夫未发之中,则无在而无乎不在也。
「耳目之官即心之官也」,恐未安。
耳目与心各有所主,安得同为一官耶?
视听浅滞有方而心之神明不测,故见闻之际必以心御之,然后不失其正。
若从耳目之欲而心不宰焉,则不为物引者鲜矣。
上蔡所论颜曾下功处,可见先立乎其大之意矣。
《书》之「不役耳目,百度惟贞」,亦此意也。
羿匠之说理则甚长,但恐文意繁杂,头绪太多,不如尹氏之说明白而周尽。
故云必如羿之彀率,大匠之规矩,然后为至,则是羿与大匠自别有彀率、规矩,与孟子意正相戾矣。
若是所以教人之规矩、彀率,则只是众所共由之法,又非所以言至也。
欧阳公论世宗之事未为失,但以孟子为为世立言之说则害于理矣。
夫圣贤之立言,岂不度其事之可行与否而姑为是可喜之论,以供世之传诵道说而已哉?
盖必有是理然后有是心,有是心而后有是事,有是事然后有是言,四者如形影之相须,而未始须臾离也。
皋陶之执,舜之逃,天理人伦之至,圣人之心所必行也,夫岂立言之说哉?
圣人顾事有不能必得如其志者,则轻重缓急之间于是乎有权矣。
故缘人之情以制法,使人人得以企而八议之说生焉。
然其所谓权者,是亦不离乎亲亲贵贵之大经,而未始出于天理人心之外也。
今必以正理为空言而唯权之为徇,不幸而有毫釐之差,则不失于正者鲜矣。
此义龟山亦尝论之,见集第二十一卷。
「跃如也」,正是形容悬解顿进之意。
「意有所感触而动」却不亲切,「感触」二字自佳,但少顿进意耳(引而不发,则其思也必深。思之既深,则有所感触而动,其进也必骤矣。如此而言,意似稍备,如何?)
「好名之人」如此说甚善,但「苟非其人」一句不通,而此章两事亦无收拾结断处。
子臧、季札,守节者也,恐其不可谓役志于物。
「反身而诚」,言能体而有之者如此(欲作「言能体其全者如此」。)
「强恕而行」,言既失而反之者如此(欲作「言既失而所以反之者如此。」)
「行之不著」者,所造未至也(欲作「不先致知也」。)
「机变之巧」所论甚当,更欲增数语云:「乘时逐便以快其欲,人所甚羞而己方且自以为得计,盖惟知有利而已,何所复用其愧耻之心哉」?
如此乃尽其情,如何?
「人心亦皆有害」,赵氏谓人心为利欲所害,此说甚善。
愚谓饥渴害其知味之性,则饮食虽不甘,亦以为甘;
利欲害其仁义之性,则所为虽不可,亦以为可。
来喻辞费而理烦,恐非孟子长于譬喻之本旨也。
「执中当知时,苟失其时,则亦失中矣」。
此语恐未安。
程子谓子莫执中比杨墨为近,而中则不可执也。
当知子莫执中与舜、禹、汤之执中不同,则知此说矣。
盖圣人义精仁熟,非有意于执中,而自然无过不及,故有执中之名,而实未尝有所执也。
以其无时不中,故又曰时中
若学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谓中者而执之,则所谓中者,果何形状而可执也?
殆愈执而愈失矣,子莫是也。
既不识中,乃慕夫时中者而欲随时以为中,吾恐其失之弥远,未必不流而为小人之无忌惮也。
《中庸》但言择善,而不言择中,其曰「择乎中庸」,亦必继之曰「得一善」,岂不知善端可求而中体难识乎?
夫惟明善则中可得而识矣。
「仁义者道之全体」,此说善矣。
又云「能居仁由义,则由是而推焉,无所往而非道」,则又似仁义之外犹有所谓道者矣,是安得为全体哉?
「亲亲而加以恩」,似有夷子施由亲始之病。
夫亲亲之有恩,非加之也。
欲亲亲而不笃于恩,不知犹有病否?
大抵墨氏以儒者亲亲之分仁民,而亲亲反有不厚;
释氏以儒者仁民之分爱物,而仁民反有未至。
「山径之蹊」,恐不必言为高子发
人心皆然,一息不存,则放僻邪侈之心生矣。
「不闻君子之大道」者,肆情妄作,无所不至,不但挟势陵人而已。
「乡原」之论甚佳,但孔子所称具臣者,犹能有所不从,若冯道之徒,则无所不从矣。
许以具臣已过其分,有以更之,如何?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六、一一一,同书字学典卷四二。
丙为大夫浣衣濯冠以朝或讥其隘辞云俭德之恭也(御试判词之三)1024年3月4日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武溪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车服有章,诚难偪下;
衣冠无僭,当许谨身。
在全德而或亏,于常情而何过?
丙也,名先淑慎,志谢纷华。
趋表著以思恭,方期率励;
服浣濯而从俭,式诫奢淫。
盖质朴而自居,奚固陋而相罪?
且三梁垂制,用辨于尊卑;
百袭矜豪,未惭于侈汰。
所期见伟,何乃云非?
贵而能贫,尝睹子张之戒;
富而好礼,式遵尼父之谋。
俾有节于身章,宁妄加于首饰?
平津布被,诚或虑其矫诬;
子臧鹬冠,终亦招于祸败。
盖俗奢而示俭,非诈善而近名,忘九仪之有差,信一节之可尚。
义存《戴礼》,狐裘为卿佐之讥;
而《诗》美《周南》,《葛覃》有后妃之化。
式昭恭德,无愧前脩。
唐故平卢军节度巡官陇西李府君墓志铭 唐 · 杜牧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五十五
大和元年进士及第
乡贡上都
有司试于东都。
在二都偫进士中。
往往有言前十五年有进士李飞。
江西来。
貌古文高。
始就礼部试赋。
吏大呼其姓名。
熟视符验然后入。
飞曰。
如是选贤耶。
即求贡如是。
自以为贤耶。
因袖手不出。
明日径返江东
牧曰。
诚有是人。
吾辈不可得与为伍矣。
后二年。
事故吏部沈公于钟陵宣城
幕吏两府
凡五年间。
同舍生兰陵萧寘京兆韩乂博陵崔寿。
每品量人之等第。
必曰。
有道有学有文。
李处士戡者寡矣。
是卑进士不举。
尝名飞者。
牧益恨未面其人。
且喜其人之在世也。
大和九年
监察御史分司东都
谏议大夫李中敏左拾遗韦楚老监察御史卢简求咸言于牧曰。
御史法当检谨
子少年。
设有与游。
宜得长厚有学识者。
因访求得失。
资以为官。
洛下莫若李处士戡
牧谢曰。
素所恨未见者。
即日造其庐。
遂旦夕往来。
开成元年春二月
平卢军节度使王公彦威闻君名。
挈卑辞于简
副以币马。
请为节度巡官
明年春
平卢府改。
君西归。
病于路。
卒于洛阳友人王广思恭里第。
享年若干。
君讳
字定臣
七代祖渤海王奉慈。
祖杠。
衢州盈川
父䔲。
婺州浦阳
浦阳晚无子。
夫人吴兴沈氏。
梦一人状甚伟。
捧一婴儿曰。
予为孔邱。
以是与尔。
及期而生君。
因名曰天授。
君幼孤。
旁无偫从可以附托。
年十馀岁即好学。
寒雪拾薪自炙。
夜无燃膏。
默念所记。
年三十。
尽明六经书。
解决微隐。
苏融雪释。
郑元至于孔颖达辈。
凡所为疏注。
皆能短长其得失。
一举进士
耻不肯试。
归晋陵阳羡里。
得山水居之。
始开百家书缘饰事业。
每有小功丧。
讫制不食肉饮酒。
语言行止。
皆有法度。
阳羡民有斗诤不决。
不之官人。
必以诣君。
所著文数百篇。
外于仁义。
一不关笔。
尝曰。
诗者可以歌。
可以流于
鼓于丝。
妇人小儿。
皆欲讽诵。
国俗薄厚。
扇之于诗。
如风之疾远。
尝痛自元和以来。
元白诗者。
纤艳不逞。
非庄士雅人。
多为其所破坏。
流于民间。
疏于屏壁。
子父女母。
交口教授
淫言媟语
冬寒夏热。
入人肌骨。
不可除去。
吾无位。
不得用法以治之。
欲使后代知有发愤者。
因集国朝以来类于古诗。
得若干首。
编为三卷。
目为唐诗。
为序以导其志。
江南秀人张知实萧寘韩乂崔寿宋邢杨发王广
皆趋君交之。
后皆得进士第
有声名官职。
君尚为布衣。
然于君不敢稍怠。
君在洛中困甚。
河阳节度使萧洪移镇鄜州
谏议大夫萧俶以君言于
素敬谏议
即欲谒君以请。
君曰。
人间哗言盗籍外戚。
一窥其面。
能易吾死。
尚且不忍死。
况为其党乎。
居数月。
果败。
娶宏农杨氏女。
早卒。
子二人。
长曰审之。
次曰鼎郎。
始五岁。
以某年月权葬于常州义兴县某乡里。
某于君为晚交。
得君最厚。
因为之铭曰。
命如烟云。
道比宫宅。
烟云飘扬。
莫知往来。
为道不至。
无以偃息。
有道有命。
偶然相值。
命不在我。
不肖亦贵。
岂可指此。
与彼为市。
呜呼定臣
曰德孔修
曰学必圣。
饬我兢兢。
一不言命。
可传其心。
以教后生。
呜呼哀哉。
定州建州学记1050年5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四、《安阳集》卷二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一六、嘉靖《真定府志》卷一五、道光《直隶定州志》卷二一、民国《定县志》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北省河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定州市
天与人性不一,圣人欲率焉而一之于善,非学不能也。
夫子之言性有三,曰上智、曰下愚、曰中人,谓智愚则不移矣。
然而中人之可以上下者,由学与不学乎。
昌黎文公曰:「上之性就学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
夫智者之欲益明,愚者使知其可畏,又必在乎学而已矣。
呜呼!
文公之言性,可谓能广圣人之道而所劝多矣!
故三代之兴也,自国家以达乎乡党,必有学以教其民人,导其性使一之于善,以明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之道,然后人安其分,而享国永长。
大矣哉!
学之有功于治也如此。
上之二十有二年,图讲万化,益究元本,思迹三代所治之道,以仁寿其民。
始诏州郡皆立学,差赋以田,俾资其用。
守臣从风,竞自崇饰,冀有以副天子首善之意。
而定处北边,承诏者不知其本,以为用武之地,学非吾事也,独慢而寝焉。
又四年,某忝命来守,未几仲秋之上丁,始躬行释奠礼于夫子之庙。
阅旧记,始唐大中末,州帅卢公简求以庙本会昌所废天佑佛祠,其制犹若浮屠氏所居,乃更而大。
至天祐中王公处直、本朝开宝中祁公廷义祥符李公允正,皆能于兵寇之馀,因其极废而复兴焉。
后之为此者,不能继四人者之用心。
故日复隳削,至是室宇垣墉,颓坏垂尽,由阈以内,鞠为污莱。
独夫子之堂,以巨材坚壮,不能摧挠,而上覆穿敝,泄落风雨,升降荐献,仅无所容。
属岁方大饥,诏停土木之役,退而叹愤,志期必葺。
后二年,农里屡丰,边陲无事,乃命礼宾使定州路驻泊都监张君僎,选督工徒,以新庙宫。
功费之大,实均改作。
凡再踰月而庙完。
于是即庙建学,市垣北之地,通而广之,以规以度,不陋不侈。
讲授有堂,肄习有斋。
庖厨井匽,生生之具无不备足,较其功费,复倍庙焉。
又再踰月而学成,乃以七月十九日甲辰,具牢醴,率僚属以告于先圣,而延诸生焉。
噫!
夫子之教,天地也,凡为人者孰不戴履之,舍天地将安之乎?
故文武一道也,恶有二焉?
昔夫子亦尝学焉,而后识其大者,故曰「我战则克」。
,列国也,犹用诗书礼乐之帅,卒伯诸侯。
是知为儒而不知兵,为将而不知书,一旦用之,则茫然不知其所以克之之道,而败辱随之。
其所谓用武之地、学非吾事者,是真不知其本者也。
今上之广学也,将养育天下士之秀者,使各正其性,以明乎三代教之之道,内充于己以待用。
故或取之为公卿大夫、郡县守长、百执事,皆能以其道佐吾君,宜吾民,交修乎小大之职,以至于海内大治,而上得以高拱而无为。
如未用也,则使宗族称其孝,乡党推其贤,朋友服其忠信,乐天知命,守死善道而已。
若其破碎经史,掎摭声病,专以篆刻之技,茍窃仕进,不思富己之道,时而发之,则非天子所欲迹三代所治之道,以仁寿吾民之本意,学者其勉之。
谨记。
左氏春秋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六、《水心别集》卷六
《春秋》所以讥刺挹损,皆衰世之事也,而名之曰经,以训天下,学者疑焉。
左氏去孔子既远,当战国之初,然以其所闻于弟子之论,采国史之旧文,次其本末以示后世。
学者不能读,乃更以为阴谋权术之书,世之欲苟简以赴功者,皆挟左氏以自重。
武夫庸人,又暂学以文其阙,其道或足以济乱,而不知其所由乱。
而操笔之士,又特取其文义之不类于今者,窃窃然而模之。
至其援绳墨,演凡例,以考《春秋》之大义,则往往以为乖异而不合。
然则是书其无传乎?
夫人心有广狭,则其观物有小大,学者患焉,故略论著其大槩。
天下之治也,礼义在于中国;
其乱也,礼义在于夷狄。
当成周之盛也,夷狄之人皇皇焉思与其礼义而不得者,非以为贱而不足治也,笃于治中国者,其道不可以治夷狄耳,故礼义备而中国无隙。
及其衰也,舍其国而治夷狄。
夫治夷狄者失中国,失中国者,失礼义也,故夷狄之人执礼义之权以与诸夏抗。
秦、楚浸大而齐、吴、鲁、卫弱焉者,礼义失也。
至其甚也,崎岖蛮越之间,高山大川之外,种居荐食之人,徒委冠带而称霸于上国,则周之衰极矣,此逆顺之理也。
观逆顺之理者,可以知治乱之所从出矣,而左氏录之。
王道之行,人才无智、愚,无贤、不肖,一由于至正。
其既变也,贤者追思古义,变色太息而言之,故其高者以慕,下者以畏。
道微而不继,则畏慕之心止而随世之俗成;
及其久也,世远风移而不自知也:盖其变之有渐而废之有始,而左氏录之。
古者国必有宗,宗各有族,比联维附以持其国,卿辅大夫不求于他,其国祚之短长,视其公族之兴废,士农不变,工贾不迁。
其为士者,所以成德也,非所以求显也,而左氏录之。
古者严祀而尊神,重时而从天,口无造言,必称先民,心无造虑,必求之蓍龟,故其民资厚而易治,而左氏录之。
古者审乎性命而定乎吉凶,忠信敬义之目,后世之所诵说而不能明者也。
古之人,节之于事,一事之曲折而数德者必间见焉,皆可以指言而名举也,而左氏录之。
古者上有常世,下有常役,公卿、百僚、牧圉、皂隶,贵贱相承而不相袭处,民无崛起以干大柄,推其族姓,咸有本始,知其与天地并生而不知自弃其身,左氏录之。
古者物有定体,德有常容,忧乐有由,歌哭有所,虽当乱世,情性未失,验其祸福,不差毫发,左氏录之。
古之人,通乎道德之意,管仲相齐子产相郑,后世贤之,而叔向、晏子不以为能也。
所陈三王之上,经纪伦类,广大不穷,达者识之,可以范世,左氏录之。
古之用兵,先治胜而后战,奔乱为败,失将为灭,不多杀士。
其行师有法,其杀人有礼,故干戈不以斗而犹无孙、吴之术,左氏录之。
秦、汉浅略,庶几得闻尧、舜、三代之遗言,足以自治,于其事最严,于其身最切,其载之者鲜矣,而左氏录之。
子臧逃曹,不敢失守,季札避吴,四传而不易其志,其义纯洁,其言不夸,而况太伯、夷、齐乎!
左氏录之。
古者以礼致天下之治,春秋乱矣,然而阶庭筵几之上,苟得从礼者,犹足以治之而不至于乱也,左氏录之。
凡左氏之所录者,将以翼扶《春秋》以待后世之择也。
盖《春秋》之祸,大纲已易而小纪未坏。
大纲已易,故夷狄化为中国而不能正;
小纪未坏,故三代之诸侯,其存者犹数百年。
夫溯其末者可以反其本,迹其衰者可以见其兴,《六经》之外,舍左氏其谁欤!
答国本二事策问 南宋 · 吴扬祖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六一、《精选皇宋策学绳尺》卷九
问:国本至大至重事也。
迩者皇上断自宸衷,内出札令有司讨求绍兴三年典故,四方万里晓然知圣意之坚定,又甚盛事也。
漆室女以君老子少倚楹而悲,今圣天子春秋鼎盛而天下之望有所属,非学士大夫有志当世者之庆乎!
然参考绍兴之故实,质以今日之所行,则尚有可得而论者焉。
昔者选自秀邸,育于宫中,时年六岁耳,今其年则过矣,而尚以未离姆傅为言,何欤?
昔者防禦初除,徽名已赐,今由刺史承宣,且建国矣,方讲求此典故,何欤?
昔也资善建于宫门之内,今也于王府,得无上下内外之未正欤?
昔也授以保庆之节,然后封国,今也秩下一等,亦封国,得无降杀等级之有差欤?
绍兴之圣训曰:「若不先择宫嫔,则可虑之事更多」。
于是前张后吴,阿保唯谨,可谓得所托矣。
今新幸贵宠则有之矣,不知处于内者亦有其人否欤?
绍圣之圣训曰:「朱震、范仲,天生此二人为资善之用」。
于是出阁就学,见昏设拜,可谓得其选矣。
今诸贤流落则闻之矣,不知居是职者亦有其比否欤?
虽然,此特其小者耳,有最当讨论者一大事。
绍兴为天下得人,度越千古,然其始则有感于娄寅亮之言,曰:「昌陵后同民庶,艺祖在上,莫肯顾歆」。
继则语范宗尹曰:「艺祖圣武定天下,子孙不得享之,遭时多艰,零落可悯」。
高祖一念之发,对越在天,社稷长远,实在于此,用能基孝皇二十八年中兴之治,而为中天亿万载无疆之基者,实一念为之也。
肆我宁考,深惟孝皇传序之盛心,寿康同气之钟爱,皇上继统,必自魏来,犹高宗之心也,享国长久,终必赖之。
棠棣之雅久废,斗粟之谣未解,异时群臣咸以为言,讳拒既深,遂绝无敢言者。
夫父子兄弟皆天伦也,用其一而废其一,可乎?
向犹可以大计藉口,今朝觐讴歌,知其吾君之子矣,雪沉冤,致和气,鹤鸰之谊既尽,螽斯之泽愈长,独不在斯时欤?
不知国家大庆之馀,兴亡继绝之恩,可以同时并行否?
又有最可忧虑者一大事。
阜陵之立也,赵公鼎、张公浚实唱之,陈公康伯实成之,若奸对以须择闺门有礼法者,又挤娄寅亮而逐焉,其包藏顾望深矣。
绍兴二年罢相,越一年而后赐名之典行。
八年复相,首逐赵公鼎,以其纳恩平建节御笔也;
次杀岳飞,以其谓建国英明雄伟,请储贰也。
于是终相十九年,所以为动摇之讣无所不至。
尝进言于我高宗曰:「赵鼎欲立皇子,是待陛下终无子也,宜待亲子乃立」。
盖晓然无将不道语也。
既以兄子赞读恩平,又使子禧与其徒建议,令普安解官给俸。
既以怀奸附丽镌翊善苏符之官,又以徼觊非望、用心不忠逐赵公于海外。
二十五年死,二十六年高宗始于经筵有措置已定之谕,二十七年始以请正储位擢阎安中二十八年始以进嘉祐章疏用范如圭二十九年始以史浩、张焘之言别异二王恩数,三十年始以陈康伯、叶义问之言置开王府,而国本定焉。
盖自再相之后,虽以高宗聪明刚断而不敢用其情于父子,小人之可畏乃如此哉!
向者奸相专国,谗间敢行于骨肉之间,使天属至亲皆有凛凛不自保意。
天诱圣衷,斥而逐之,越二年始克有责剡之命。
去六年而复相,既相遂肆其祸心,幸而亟死耳。
今权奸之去亦且六年,虽曰再行叔父之服,安知终无卢杞之思!
况前此合通国之力,谨足以拒其来,今少懈矣,穿窬之机甚巧,开路之人更多,万一覆出,其操心必有甚于者,不知圣策已定之馀,诛奸锄恶,尤当奋其决否?
夫以绍兴一念之感而大命于是乎愈昌,此今日之所当法也;
绍兴再相之专而大计几为之中变,此今日之所当鉴也。
然则圣天子所谓讨论绍兴典故者,止为一赐名而已乎?
抑当观天意,酌民言,了此二大事,以慰天人之望而益绵宗社之庆乎?
夫迩身而远志,深思而隐忧,此亦草茅平生心也,若徒揄扬前星少海之盛而已,则何取乎吾党二三子者之撰!
天下一气耳,父子兄弟之谓也,为人上而知有父子,则知有兄弟矣。
天下一理耳,父子君臣之谓也,为人下而不知有父子,则不知有君臣矣。
呜呼,凡有人心者,孰不各子其子哉!
推立子之心,则可以见吾亲之爱其子。
自古迄今,亦岂有无父之国哉,将大遗父子之人,则何以教天下之严其父!
故有能明父子之说于今之世者,岂非迓绩天命、凝固人心之本乎?
且父子之道,天性也,一言以蔽之,曰孝而已矣。
非孝无友,何以行于兄弟?
非孝无忠,何以行于君臣?
世有为人上者而不友,则如刘宋文帝、李唐之太宗者,视手足如草菅,可谓忍之至矣。
吁,彼独不以宗庙为重乎!
吾未见不能因心则友而可以施于子孙者也。
世有为人下而不忠,如汉之江充、唐之李辅国者,惑上心而间骨肉,可谓谗之巧矣。
吁,彼独不处家庭之际乎!
吾未见其于所厚者薄而能谋人父子之间者也。
执事以今日国本之一大事为庆,而复以国本中二大事为忧,深谋远虑,至矣尽矣,虽使司马君实、范景仁复生,为今日计无以易此。
草茅书生,喙何容赘,请因明而演迤其说。
切以为圣明在上,方为天下而立子,举凡薄海内外,茕独鳏寡之徒,皆将使之各子其子也,岂容嗣绩烝尝独后于手足之亲爱!
临御兹久,方为天下之人父,凡含齿戴发血气心知之属,皆将使之各父其父也,岂容悖逆乱伦尚得切股肱之恩数!
是故示天下以有子之亲,则天伦之厚,当以恩掩义;
为天下去无父之贼,则天讨之加,当以义掩恩。
二事既了,可以重社稷,可以教百姓,可以慰答一祖十二宗之灵,可以延洪亿万载无彊之休,今日何惮何疑而不为此!
且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则当与祖宗之子孙共享之,而岂以富贵一人而已哉!
洪惟艺祖皇帝躬擐甲胄,跋履山川,斩刈五季之蓬蒿,绵延亿载之瓜瓞。
曰本曰支,虽有贵贱,而均之为天潢之润也;
若远若近,虽有等差,而均之为传玉叶之芳也。
有如涪陵之事,亦且有年于兹。
其本支远近,固非疏远之所敢议,然尝为宁宗之子矣,帝王有真,谁敢假之,天命所属,人谋奚赖!
宝绍柄臣,欲贪天功,则曰不有废也,其何以兴。
使国家无子臧、季札之事,而故王受元吉建成之名。
已事遄往,夫复何言,惟是三子疏封未足以解尺布斗粟之谣,而一盂麦饭曾不得比马医夏畦之鬼。
向也大计未定,犹可藉口,今则讴歌有归,倘可推宥。
棠棣之义既尽,螽斯之庆必绵。
至圣至仁,如我皇上,寤寐宁考,永言孝思。
远而绍兴得人之美,既取之以为法;
近而魏邸继统之重,必超然而深惟。
何也?
艺祖之后可立也,故王得非艺祖之孙乎?
宁考之统当续也,故王独非宁考之子乎?
昭雪沉冤,感召和气,于以加厚天伦,而示天下以有子之亲,乃今日大事之一也。
抑天下者天下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则当顺天下之是非而行之,岂以便一人之思而已哉!
比岁以来,通国之所指目,公论之所诋诽,恐其覆出为恶者,而儿童走卒知之矣。
光尧之属意于普安秦桧且怀二于恩平,向非天启上圣,阴陨巨奸,使尧舜之懿复见我朝,则何以有二十八年明俊伟之盛观哉!
今日之大臣,固未敢以张忠献、赵忠简、陈文正之事业许之,而奸险之徒观望于外者,足以挤排之有馀矣。
今之官僚,固未敢以朱震、范仲、苏符之端方责之,而狡狯之计游扬实深者,足以动摇之不难矣。
远臣之中岂无娄寅亮,为君侧之范如圭者谁欤?
分阃之外岂无岳鹏举,为政府叶义问者谁欤?
韦布敢言、挺然奏对岂无阎安中,从容论思为史浩、张焘者谁欤?
顾瞻周行,唯阿一舌。
彼权奸者方且巧为穿窬之计,多张开路之人,万一复入,则天下之事去矣。
或曰比者庆远之赐名,盖由宸衷之独断,奸相昔虽有滔天之恶,此事则未闻与谋之端,何以逆揣其贼心,谓欲动摇于国本。
诚以三纲一理耳,一者废则三者皆废;
五常一本耳,一者隳则五者未有不隳。
以其不孝则可以知其不忠,以其不子则可以知其不臣。
大明典宪,申饬彝伦,于以奉行天讨,为天下而讨无父之贼,此今日大事之二也。
虽然,是二事者,实一事也,明乎父子之说则无馀事矣。
自天子至于庶人,岂有不由父子之伦者哉?
己欲与己,以言乎为兄,则吾父之子也,安可不以絜矩之道而推之?
人苟遗父,则资之事君,亦犹子之事父也,故当以诛心之法而断之。
絜矩之道行,诛心之法举,则天伦既厚,天讨复彰,而天弼丕基,可以与天无极矣。
抑二说者,数十年来稍有知识者皆能言之,激而为危言,标而为清议,而卒归于无用之虚谈,下以是规切其上,上以是钳制其下,不过以此而已。
今日欲立国本,而复譊譊及之,得无彼二事未正,反以牵制此一事欤?
鲰生过不自量其愚,而出位以思当世之故,日夜念此至熟也。
切谓君臣上下,苟一以公而处之,则无往而不可行矣。
唐之君有「此自朕家事,何与外人」之言,是殆认天位为己物也,非私而何?
唐之臣有「天子门生,定策国老」之称,是殆窃天功为己恩也,非私而何?
由今观之,所谓国老者,徒以遗臭万年,而唐之家事竟何如哉?
唐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是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心之忧矣,不遑暇寐,恐可自附于倚楹之啸耳,惟执事葑菲之。